猫十年
猫十年
1
“要不是我们公司好心收留你,你现在就已经流浪街头了。”
“你说说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吗?”
“活该你被上一个公司开除,你对自己的领导有一点尊重吗?”
“你要心怀感激,公司做这些也是为了锻炼你啊。”
要乐奈看着自己的同事,
他情绪激动,慷慨陈词,一副激动的模样,
他好像觉得自己比要乐奈更有责任感,更高尚,更努力,
他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公司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可他的工资比要乐奈还要少呢,比要乐奈这个被其他公司开除过的人还要少呢,
只不过是领导当众夸了他一下,说了一句“你要好好教教要乐奈。”
明明之前也在私下里偷偷抱怨公司呢,结果现在变成了这副嘴脸吗?
要乐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了,可是,人类的世界,还是很难理解啊。
“为了不辜负领导的期望,下周就取消假期,来工作吧,我带着你干。”
要乐奈抬起自己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同事,
“不要。”
“你又是这样,无组织无纪律!”
“不干了。”
“欸,等等,再被公司开除的话,你还能找到工作吗?”
同事的语气明显变得慌张,如果让领导知道他逼走了一个员工,他的遭遇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要乐奈没有理会他,只是转身走出了公司,她什么也没拿,因为她什么也没有带。
再见过她们后,如果找不到工作,就去死吧,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要乐奈回到了家里,
这里是她的家,是她在广袤天地唯一的住所,是装载她珍贵回忆的盒子。
但是要住在这里,需要钱,需要工作,
为了呆在家里,必须离开家,这是生活的真理,也是令人厌恶的事实。
不过,现在就不要想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了吧。
要乐奈抱着椎名立希的盒子,放松的坐在了沙发上。
她温柔地看着盒子上面的照片,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向她诉说着,
“呐,立希,我再也不用去那个讨厌的公司了,我有自由了。”
“嘻嘻,明天我们就能再见见她们了,都过去十年了,她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昨天又练了练吉他,真的好久没弹了呢,不过我真的很喜欢弹吉他呢。”
“我会自己做饭了哦,我觉得很好吃呢。”
要乐奈分享着自己的快乐,可是屋子里很安静很安静,立希不回答她。
“立希,我是不是很没用呢,明明大家都能好好工作,我一到公司就会难受。”
“mygo的大家还会和以前一样吗?她们会不会变成那些大人,万一变了该怎么办呢?”
“她们会不会埋怨我没有照顾好你,当初是我们两个先提出暂时分开的,结果再见面只有一个人了。”
“我很喜欢吉他啊,可是为什么我十年来都不怎么弹吉他了呢?我真的喜欢吉他吗?”
“我想吃你做的饭了,立希,我不想自己做饭。”
“立希,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要乐奈的脸庞滑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立希,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我答应过你要好好活的,但是我做不到。”
“我是个没用的人,我是个不被大家接受的人,我说不出话,大家都不喜欢我。”
乐奈在哭,周围冷峻的寂静生长出獠牙,撕咬着她的全身。要乐奈好痛啊。
“我努力了,我努力了吗?我尝试过迎合,我尝试了吗?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你离开我太久了,我在这世间太久了,我不该在这里的。”
“我想你,每次难过的时候我都想你,我一直都很难过。”
“可是爱不应该是开心的吗?”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爱你,立希。”
“我不知道我还爱不爱你,立希。”
“我不能呆在这里了,我怕我会不爱你。”
“我想去找你,立希。”
要乐奈在哭,要乐奈在呜咽,要乐奈在痛苦的哀嚎,可是没有人回应她。
要乐奈已经失去立希太久了,她已经幻想不出来立希安慰她的情形了。
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人的悲伤和绝望回响。
“明天过后,就去死吧。”
要乐奈醒来了,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有些迷迷糊糊的。
哦,对了,今天到了。
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咚咚咚”
她拿上了吉他,
“咚咚咚”
她拿上了骨灰盒,
“咚咚咚”
她对着镜子洗了洗脸,脸上还有点泪痕,
昨天有些失态了呢,
突然,要乐奈怔住了,她静静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失态呢?换作以前的自己,觉得不会这样想吧。
要乐奈抿了抿嘴唇,一股强烈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她变了吗,有一天,她会变得不喜欢立希吗?
没事的,反正自己明天就要死了。
她顺手捋了捋自己的衣服,昨天晚上穿着这身衣服睡觉,已经变得皱巴巴了。
没事的,反正自己明天就要死了。
要乐奈久违的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一想到自己明天就要死了,她好开心啊,能不能见到立希都无所谓了,自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不用那么难受了。
要乐奈带着吉他和骨灰盒出门了。
要乐奈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了。
是灯啊,虽然很久没见了,但是要乐奈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当年那个有趣的女人,现在还有不有趣呢?
要乐奈已经看不出来了,她已经不能再凭借感觉来说一个人有没有趣了,十年的生活不断地规训着要乐奈,她的那种能力已经被摧毁了。
可悲的是,适合这个社会的那种评价他人的能力,要乐奈没有掌握,所以她才痛苦地生活在这个世界。
不过,她们还是朋友吧,即使过了十年。应该是吧?
高松灯的脸上分明的露出了欢喜的神色,她也认出了要乐奈。
但是现在这个要乐奈穿着工作时的西装,眉宇间也没有之前那样的天真烂漫。
高松灯有些怯懦地低下了头,她想等要乐奈先开口。
要乐奈嗅到了熟悉的气味,这个样子的灯,和那个刚刚踏入职场的自己,好像啊。
“我也没工作了哦。”
要乐奈做到了灯的身旁,突然开口说道。
高松灯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了要乐奈,近乎本能开始宽慰起她,
“乐奈很棒的,我一直找不到工作,一直不敢找工作,只能整体呆在家里面。乐奈肯定是工作过了,很厉害的。”
要乐奈听着高松灯有些慌张的安慰,情不自禁地翘起了一点嘴角,
真好,灯没变。
不对,找不到工作好像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虽然很卑鄙,但是对于要乐奈来说,真好。
高松灯安慰的话语并没有停下,
“乐奈和立希能够维持自己的生活,很厉害哦,不像我,只能依靠爸爸妈妈。”
要乐奈不想说话了,灯有爸爸妈妈,我没有立希,
你也太自大了吧,要乐奈,还想着安慰别人,真可笑,
果然,明天还是去死吧。
高松灯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要乐奈的回答。
高松灯偷偷抬起眼睛,看向要乐奈,要乐奈的脸色不怎么好。
呃,我是不是又搞砸了。
高松灯不敢再问要乐奈了,她已经搞砸了很多东西了,工作,生活,和父母的关系。
她不能再搞砸自己仅剩的珍贵的东西了。
于是,令人尴尬的沉默充斥了房间,十年的时光隔在两人之间,把她们分开得很远很远。
门又被推开了,
人还没有进来,一股热烈而温暖的风就吹进来了,
要乐奈知道进来的是谁了。
千早爱音挽着长崎素世的胳膊,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说是挽着,其实和拖着也没什么区别了。
“灯,乐奈,好久不见啦。”
千早爱音放开长崎素世,向前一步,把双手撑到了灯和乐奈面前的桌子上。
“我太高兴了,我好想你们,我想死你们了。”
“我之前找你们,你们都有事不见我,有那么忙吗?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把我当朋友了。”
千早爱音瘪了瘪嘴,有些委屈地说道。
高松灯有些慌张,连忙站起来摆摆手,对着千早爱音说道,
“不是的,不是的,爱音永远是我的好朋友,没有见你,只是,只是……”
高松灯说着说着,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喃喃道。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长崎素世一把将千早爱音拉开,有些生气,
“你看看你,把小灯逼成什么样子了。”
长崎素世走到高松灯的旁边,温柔地对高松灯说道,
“没事的,不用管她,她总是冒冒失失的。而且,我们之间,哪里用把对错说的清楚,要是要分清楚对错,当年的我,是不是犯了最大的错?”
要乐奈有些惊讶的看了长崎素世一眼,
她已经放下了那段过去吗?也对,毕竟过去了十年了,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像我这样,十年了,只会向后走。
高松灯听了长崎素世的话,急得都要冒汗了,
“不对,不对,素世没错,爱音没错。”
“嘻嘻,那我们都没错吧。对不对,素世。”
被拉开的千早爱音又凑了上来,挽住长崎素世的胳膊,
“你还好意思说。”
长崎素世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千早爱音洁白的脑门,
千早爱音顺势在长崎素世身上蹭了蹭,摆出一副无辜的笑脸。
要乐奈看着两人亲密的互动,渐渐有些失神,
立希,你等急了吧,明天我就去找你。
“所以说,立希还没来吗?”
千早爱音环顾一周,向要乐奈问道。
乐奈摩挲怀里的盒子,
她已经这样做过几万遍了,
她熟悉盒子的每一个纹路。
“她死了”
这样的话语很平淡的从要乐奈嘴巴里说出来了,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平淡的说出立希去世这个事实。
看来,确实得尽快去死了。
“不对吧,不应该是这样的,乐奈你是在骗我吧。”
千早爱音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今天来这里,是要和大家一起重拾旧日的友谊,一起追寻曾经的梦想,一起流泪,一起欢笑的。
如果有人变成了无可理喻的大人,爱音会黏糊糊地蹭上去,缠着她,对她讲一万遍过去的故事。
如果有人忘却了珍贵的情谊,爱音愿意拉着她的手,从新开始,从头再来,愿意再一次交换彼此的身心真心。
如果有人伤春悲秋,用青春哀叹当下,爱音要狠狠地温暖她们,告诉她们人生还长,再一次许下一辈子的诺言。
爱音唯独不是为了知晓有人永远的离开她而来的,
如果有人永远的离开了她,千早爱音又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做不到。
就像她们分别的时候,她什么也做不到。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当然不能永远聚在一起,不能永远当个学生。
她们约定好要常联系,可是mygo群聊里面的发言越来越少。
刚开始千早爱音还会询问大家的现状,每天发一些无意义的东西,但是却能聊很久很久。
后来,千早爱音和长崎素世恋爱了,她们有了自己的生活,也远离了她人的生活,
千早爱音只能转发一些有趣的视频和消息,可是很少有人回复,回复了也不怎么能继续聊下去。
再然后,千早爱音会每天发早晚安,然后耐心的等一段时间,可惜每天都没有人回她。她看着空荡荡的聊天框,再也想不到有哪一个字可以被填进去。
渐渐地,千早爱音发早晚安的频率越来越少了,
一个死去的群聊,像尸体一样陈列在聊天列表里,可笑的是,那个群聊还被自己置顶了,
千早爱音终于不在发消息了,mygo的群聊死去了,她们终于完成了分别。
这是漫长而残忍的离别,残忍到在分别完成的那一刻,千早爱音已经不为分别而感到悲伤了,她只是长出了一口气,有种放下重物的感觉,只不过,那重物曾经是她很珍贵的宝物。
2
千早爱音真的以为她们的往事没有了后续,
千早爱音真的以为一辈子的诺言成为了空话,
千早爱音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放下过往,
可是当她知道她们能够再一次聚会的时候,千早爱音的内心中突然淌过汹涌的情感,她知道自己原来从来没有放下,这一次,一定要一辈子。
无论发生了什么,一定要一辈子。
可是,
“我没有在开玩笑,立希就是死了。”
“不对吧,不对吧。”
“为什么会这样呢?”
千早爱音不愿意让眼泪流下来,
眼泪代表的是悲伤的事情,如果流泪了,那她是不是承认立希永远离开她这个事实了呢?
她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啊。
·
长崎素世扶住千早爱音,和她一起做到了沙发上。
长崎素世是个很脆弱的人,她害怕孤独,害怕离别,害怕失去,
那一次次她无法挽回的分别甚至变成了她少年时期的梦魇。
她当然也为椎名立希的离去而感到痛苦,
那个曾经拉住自己的领子,愤怒地质问自己欺骗与背叛的女孩,
那个拼命努力,拼命熬夜,想带着大家一起向前走的女孩,
那个在大家面前,扭捏地许下一辈子诺言的女孩,
真的离开了吗?
当然是真的离开了,
大家都不愿意接受,那么长崎素世就必须接受,
大家都变得脆弱,那么长崎素世就必须坚强起来,
她就是这样的人,
小时候明明一个人在家里很孤独很害怕,可妈妈回来就要对她说一切安好,
长大了明明一个人在公司很劳累很辛苦,可回家看到爱音就要摆出轻松的模样。
长崎素世只是轻轻抚摸着千早爱音的背,没有哭,也没有说一句话。
黑色的巨浪在房间里汹涌地翻滚着。
高松灯喘不过气来了,高松灯动弹不得了,
高松灯总是这样,
在大学新交的朋友一脸无所谓地踩死她的虫子的时候,
在面试官看着她的简历上认真填满的个人爱好,实在憋不住发出嘲讽的笑声的时候,
在爸爸妈妈有些失望地看着她,勉强挤出笑容的时候,
她总是恐惧地一动也不能动。
高松灯有些唾弃自己了,之前的成长,之前的勇敢,之前的承诺,都算些什么呢?
为什么一离开她们,整个世界都变了呢?
为什呢一离开她们,自己就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呢?
所有的一切都用着锋利的刀尖对着她,
她遍体鳞伤,她浑身鲜血。
她把自己关在小小的房间里,甚至不敢去寻找新的石头和虫子。
高松灯未能成为人类,
爸爸妈妈走进房间温暖地拥抱她,她能从他们的心跳声中听出失望与无奈。
回忆就成了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那支名叫mygo的乐队,是她回忆里唯一没有失去色彩的部分。
她靠着对故人的回忆,度过了人生中最灰暗的十年,如果没有这次聚会,可能会更长,直到爸爸妈妈也离开她。
“椎名立希曾经喜欢过我吧。”
这十年里,高松灯每每回忆过往的时候,总会这样想到。
这不是一般低劣的想法吧,
为什么要这么想呢?
在当时没有意识到那个人心中的情感,
等椎名立希和别人恋爱,和别人甜甜蜜蜜地过着幸福生活的时候,
却反而觉得椎名立希曾经是喜欢自己的,
是不是太恶心了呢?
而且立希没有说过吧,没有说过她是喜欢自己的吧。
高松灯这种人也配得到喜欢吗?
这种卑鄙的人,这种软弱的人,这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人,真的有人会喜欢吗?
是不是有一些自我意识过剩了呢?
可高松灯总忍不住这样想,
“椎名立希曾经喜欢过我吧。”
“千早爱音曾经喜欢过我吧。”
“长崎素世曾经喜欢过我吧。”
“要乐奈曾经喜欢过我吧。”
高松灯希望自己是能够被爱那个人,
可是,立希和乐奈一起走了,爱音和素世一起走了,
只有灯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果然,我是不被喜欢的吧。
“再开一次演唱会吧,带着立希。”
“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四人一盒重新站在了舞台上。
要乐奈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弹吉他了,
立希离开她以后,她没了弹吉他的心思,
偶尔弹几回,也只弹了一两段就没了力气。
可是,
一想到这是立希的遗愿,一想到自己正站在舞台上,一想到自己弹完就能去死了。
她就变回了曾经那个天才,
吉他似乎自己在自己唱歌,美妙的旋律从手指间飞出来。
即使相隔十年,但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呢。
实际上并不顺利呢,
没了立希的鼓声,大家似乎失去了节奏,
爱音的吉他,立希的贝斯,要乐奈的吉他,
三种声音合不到一起,
很乱很乱,
灯站在一边,无措的握着话筒,她唱不出来,杂乱的音乐让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渐渐地,
大家都停下了。
四个人面面相对,脸上挂着勉强的表情,一句话也没有说,
十年的时光化作沉默的铁壁,把每一个人都关在了笼子里。
爱音低下头,用力抓住自己的吉他。
素世抚摸着爱音的脊背,轻轻地抚慰着她。
灯蹲在立希的盒子旁边,几行眼泪流了下来。
要乐奈默默地看着她们,
不应该是这样的。
“哒哒哒。”
爱音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素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是?
三个人抬起头来,
她们看到要乐奈高高举起鼓棒,交叉在一起,用力敲击。
要乐奈开口了,
一股浓浓地既视感浮现在三人心头,
她们似乎曾经经历过相同的事情。
要乐奈很久没有对别人说出长长的话了,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那天
我逃离了这个世界
自此我失去了生命中那仅剩的色彩
如果我能回到曾经
面对过去的自我
我还会再一次燃烧吗?
回忆
那炫目的回忆
消散吧
我回想不起来
就任凭自己浑浑噩噩
我不明白我为何还在演奏
明明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舞台的闪光灯
挥舞的荧光棒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那段时光
这是我们的故事
这是我和她们之间的故事
这是绝望的故事
这是我自己的故事
‘我说’
‘你可不能一直当个胆小鬼啊’
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对我来说
幸福究竟是什么呢
仅仅只是那虚无缥缈的幻梦吗
我也想在聚光灯下放声歌唱
可现实却不会同意
我并没有未来
那一天——
从那天起,我一直在逃离,一直在躲避
一直逃避并不能创造未来
现在,再一次睁开双眼
至今为止,我经历了许多。
有哭泣也有喜乐,有好事也有坏事——
——大家都还记得吗?
我已经记不清了。
因为脑子不好使,所以全都已经忘掉了。
不过,现在我站在舞台上,是为了进行演奏,只有这点我还清晰的记得
这就足够了。
健忘的我即将为大家带来的曲子
一首煌煌闪耀的歌曲。
请务必聆听。
我拼上性命的演奏
———
向这狗娘养的世界,献上我全部的爱”
要乐奈的身影和十年前那个站在舞台上的念诗的少女似乎重合在了一起,
用音乐解决一切吧,她们不约而同的想到。
灯首先开口了,
她开始歌唱了,
她的眼泪流下来了,不能再逃避了,不能再回忆了,不能再把自己关起来了。
乐奈原来和我是一样的啊,
我也必须坚强了,
要坚强啊,可是怎么眼泪流下来了呢,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不管了,先唱起来吧。
跟着歌声,爱音找到了节奏,
爱音已经十年没弹过吉他了,
上一次弹吉他还是向素世告白的时候,
这一次弹吉他就要向立希告别了,
不过,至少,我们还在一起,
这就够了吗?
不够啊,明明说好的五个人一辈子在一起的,
但是也没办法了吧,
最后一首属于五个人的歌,我要好好弹啊。
素世站在最后面,
看着大家一边流泪,一边进行着演奏,
大家都在演奏呢,
大家都很坚强呢,
大家都在好好的向立希告别呢,
那,我是不是可以脆弱了。
我不想再失去了,为什么又要让我失去呢,
那个认真倔强的姑娘,她曾经揪着我的领子,问我为什么要背叛,
可你不是也背叛了吗,明明说好的一辈子,为什么要先走一步呢?
你真是太可恶了,明明做错了事,还跑的那么远,我也想揪你的领子啊。
我不再背叛大家了,无论生活怎么样,我们都不会分开了,
我改正了,你呢,你还能回来吗?
真是个可恶的家伙,
椎名立希,椎名立希,
立希,立希,立希,
回来好不好。
演奏结束了,
十年的时光让她们的演奏技术退步了,久疏练习的曲子当然算不上好听,
但是十年的时光隔不断她们内心深处的联系,
一首曲子之后,她们每个人都出了一身汗,看着大家都哭花的脸,情不自禁露出了微笑,
这一次,一定不要再分开了,
每个人都这样想着,
除了要乐奈。
“我明天要加班。”
“先回去了。”
<危险操作,请勿模仿>
要乐奈坐在房间里,把门窗紧闭。
她把自己酒精泡过的吉他拿了出来,摆放到房间中间,
拿出一根小木棍,在一旁的火盆里蘸了一下,然后扔向自己的吉他。
吉他燃烧起来了,火焰在要乐奈的眼睛里跳动。
立希,立希,
我来见你了。
对不起啊,没有好好的活,没有听你的话。
没有你的世界,好难活。
你会骂我吗?骂我没用,骂我不守信,骂我不听你的话?
要乐奈眼前的世界似乎正在转圈,她的头开始痛了。
就好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用锋利的口器刺穿了她的大脑,并且不断地像其中输入毒液。
要乐奈感觉有一股剧烈的冷风席卷了她的整个身体,她整个人从头到尾打了个寒颤,之后除了头,其他地方都停止了颤抖,只有头部在一点一点地被剥皮抽筋。
呃,呃,呃,
好痛啊,
我快要死了吗?
要乐奈的思绪变得混沌起来,但是在这种混沌中,她反而认识到了一个清醒的事实。
其实,我是见不到立希的吧,
死了,一切都完了,就是这样,死亡就是这样的残忍。
这个冰冷的想法反而比她的头痛更让她恐惧,
她有些呼吸困难了。
算了,算了,死就死了吧,见不到就见不到吧,
我真的不想活了,
能离开这里,就好了。
要乐奈的整个身体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每一根指头,每一寸皮肤都在抖动。
她控制不住这种抖动,身体仿佛被交给了另一个意识在控制,
她的牙齿也跟着打架,不停地撞击甚至让她的上下牙床感觉到了疼痛。
要乐奈好累啊,
她感觉自己好累啊,不停地抖动让她的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好累啊,
但是她停不下来。
要乐奈唯一能控制地就是无力的把头向后垂落,倚靠在墙壁上。
一束阳光绕过了重重窗帘,打在了要乐奈的脸上。
哇,
今天阳光真的很好啊,
很耀眼,很美丽,
就像是爱音的笑容,就像是素世的温柔,就像是灯的坚持。
好耀眼,好美丽,
突然,有那么一点点,不想死了呢。
我这种人,怎么配死在这么好的阳光下呢?
“咚咚咚”
要乐奈似乎听到了鼓声。
立希,你来接我了吗?
然后鼓声停了,
好吧,应该是幻觉吧。
要乐奈这样无力地想到,
她感觉她的灵魂正在被锁链拽住,狠狠地拖出她的身体。
“哗啦啦”
玻璃碎了,
一个拿着锤子的粉发姑娘闯了进来,
玻璃碎片将阳光反射了无数次,形成了瑰丽的七彩光晕,
给跳进来的三个家伙披上了一套奇幻的纱衣,
“说好要一辈子的,不能再第二次反悔了。”
在要乐奈昏迷过去的时候,这是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the ending)